阿乙己的球场阿乙己是唯一穿着长衫而踢球的人。他身材很高大,青白脸色,皱纹间时常夹些汗水。他对人说话,总是满口“越位”“阵型”,叫人半懂不懂的。阿乙己一到球场,所有踢球的
阿乙己的球场
阿乙己是唯一穿着长衫而踢球的人。他身材很高大,青白脸色,皱纹间时常夹些汗水。他对人说话,总是满口“越位”“阵型”,叫人半懂不懂的。
阿乙己一到球场,所有踢球的人便都看着他笑,有的叫道,“阿乙己,你脸上又添新伤了!”他不回答,对场边说,“来个任意球,要记分的。”便排出几个训练桩。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,“你一定又输球了!”阿乙己睁大眼睛说,“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……”“什么清白?我前天亲眼见你踢乌龙球,被队友骂。”阿乙己便涨红了脸,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,争辩道,“战术失误不能算输……战术!……踢球人的事,能算输么?”接连便是难懂的话,什么“防守反击”,什么“全攻全守”之类,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,场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有一回,他对我说道,“你懂球么?”我略略点一点头。他说,“懂球,……我便考你一考。点球大战,踢丢了如何是好?”我想,讨饭一样的人,也配考我么?便回过脸去,不再理会。阿乙己等了许久,很恳切的说道,“不会罢?……我教给你,记着!这些技巧应该记着。将来踢大赛的时候,要用。”我暗想我离大赛还很远呢,又好笑,又不耐烦,懒懒的答他道,“谁要你教,不是调整呼吸,看准角度么?”阿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,点头说,“对呀对呀!……点球有四种踢法,你知道么?”我愈不耐烦了,努着嘴走远。阿乙己刚起了势,想演示一番,见我毫不热心,便又叹一口气,显出极惋惜的样子。
自此以后,又长久没有看见阿乙己。到了赛季末,大家翻着战绩表说,“阿乙己还欠一次助攻呢!”到第二年的端午,又说“阿乙己还欠一次助攻呢!”到中秋可是没有说,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。
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——大约阿乙己的确退役了。